這一回角色回顧的篇幅較多,或者有點冗長,見諒
GENE
Operation 17
视野中尽是一片苍茫,冰凉的空气流窜著,耀眼的白光彷彿为一切盖上了薄纱。
卡多鲁从迷糊中醒来,有一刻他以为自己身处天堂;同时间,刺鼻的消毒药水味灌进胸膛内,让他知道他在病房里,但他不太记得为什么被送到这里来。
当呼吸时,卡多鲁觉得喉咙犹如被火烧般灼痛,而且有什么东西塞住了呼吸道,发出不顺畅的嘶哑声音。卡多鲁伸手摸摸颈部,才发觉那里插上管子。痛楚多多少少使他清醒了一点,前事像一串串泡泡在脑海涌现⋯
睡觉时间到了,Alpha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位休息。寝室的灯按设定时间关掉,四周被漆黑笼罩著。大家很快便入睡,一片安详稳定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卡多鲁虽然躺在床上,但唯独他没有睡。他从袖子拿出一把小刀,那是晚饭时间他偷来的餐刀,一直藏在身边。他坐起来,对准位置,紧握刀柄使力插下。
磅!
他的身体从床架上层坠下,沉重的闷响惊醒了寝室所有人,然后有人放声尖叫。
「血呀!很多血!」
大伙儿一窝蜂涌向声音源头,在床位旁边围起圆圈。模糊之间,卡多鲁看见一群黑漆漆的人影在他周围胡乱晃动,他感觉到大家情绪慌张,却没有人知道去求救。石地板的冰冷很快便褪去,接著被一股暖流包围,他的身心突然松弛下来,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想到这里,卡多鲁的胃往下一沉,他再一次活过来。在这之前,他用过无数方法去自杀,讽刺的是,与生俱来的复原力让他有著不坏之躯,无论他怎样做,始终都是活下来。
「你说什么?『他一辈子不能讲话』是什么意思?」病房外吵吵嚷嚷的,卡多鲁认得出这嗓音是H教授,听起来很焦急,又难以置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医生有点无可奈何。「喉咙的刺伤太深,伤及声带,造成严重撕裂。即使将来他康复了,还是会丧失说话能力。」
这时,监护班班长粗鲁地打断他们的说话。「天杀的,那小鬼到底用什么办法弄到刀的!」
监护员怯生生地说:「有可能他在晚餐时扒走餐刀,而我们疏忽看漏了眼⋯」
「你这是告诉我,你们竟然连一个小鬼头都管不成?」在场没有人敢出声。假如怒火可以杀人,那位监护员足以死上好几百回。
「这头小怪物不只一次在瞎闹,绝对不可以再放任他的!医生,给我准备药!」
H教授闻言,立即抗议。「难道你打算用X18999?这万万不可呀!这样做会彻底毁掉孩子⋯!」
班长一手揪住H教授的衣领,把他推到墙壁,力度之大令H教授低声呻吟了一下;他的脸逼近H教授,低沉而冷酷地说:「听你的口吻,似乎把那小怪物视如己出,我很惊讶你居然会对他产生感情。」尽管班长如是说,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惊讶,反而更像是胁迫。「你要记住,Alpha是财团宝贵的资产,不是你玩家家酒的道具。现在,里面的小怪物脑袋出了问题,除了用药之外,你有其他处理方法吗,教授?」
H教授很想反驳,然而他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想不到别的方法。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尽快完成你该做的事。」班长松开手,皮笑肉不笑盯著他。几乎窒息的H教授背抵住墙壁喘著粗气。
这番话一字不漏听进卡多鲁的耳里。他明白用X18999的意味是什么,那等同洗脑,消灭个人意志;但是,他却有种解脱的感觉。这样也好,做一个有自我的人实在太累、太困难,做一副彻底的兵器要简单得多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告诉我,让我帮你吧。」多洛诗诚恳地说出请求时,卡多鲁只是无声地看著她。
心里突然产生一股莫名其妙的悸动,他不由自主畏缩了一下。怎么会有种失落的感觉?胸膛里好像有个空洞,有什么东西丢失了。
此刻,多洛诗的眼神,又令他想到伊莉亚,那种坦率、关怀的神情,跟她一模一样的。卡多鲁觉得像吞下了无数块石头似的,整个人变得很沉重,他不敢直视她双眼。
这一切都不对。他是α402,一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卡多鲁.温拿」这部分早已不复存在。他不明白为什么还会为多洛诗的话而动摇,事实上,最近他的情绪很容易受到波动,令他困惑不已,究竟他是怎么了?
实在是蠢得可以,卡多鲁本来想嘲讽她,可是他没有能力说出来,就算能,他也说不出口。
他拾起地上的树枝,写下答覆。
「算了吧,妳根本无能为力。」最后,他选择拒绝多洛诗,撇下满面愕然的她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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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华达州今晚天色晴朗,万里无云,呈半圆状的月亮高挂在头顶,在没有星光的黑空中格外明亮。皎月虽好,可惜来得不合时,至少,对这些负责运输的OZ士兵来说,现在实在没有赏月的闲情逸致。
由两台军用吉普车和大型囚车组成的押送车队在公路上行走好几个小时,他们必须准时抵达盐湖城中转站。押运任务本身一点不困难,只不过,近期有不明组织接二连三劫取OZ囚车,到目前为止,OZ还未查明该组织的背景和动机,使得解押士兵不敢掉以轻心。
车队在荒野奔驰,捲起滚滚沙尘,晚风中掺杂了陈腐的泥味,一片幽森的黑环抱这块土地。
「一路风平浪静的嘛,应该不需要担心。」在指挥吉普车里,驾驶员一边观察路面的动静,一边下此结论。
「小心点好。」在副驾驶座上,指挥官说道。他的心情跟对方一样轻松,不过还是有责任作出提醒。
旅程既漫长又沉闷,终于有人憋不住,找个话题解解闷。「唏,你们有听说过这条公路的故事吗?」
了解同袍即将要说的是怎么样的故事,车厢内无人附和。「今次又是什么怪事?跟哪个名堂的妖怪有关?」
「是千真万确的啦!那是基地里的学长告诉我的!」发言人不理其他人喝倒采,迳自说下去。「这条公路是出了名的UFO出没热点,不少长途汽车经过这里都遇过离奇事件,有人还试过第四类接触呢!」
然而,大部分人对这些疑幻疑真的故事都不以为然,更乘机揶揄一番。「照你这样说,我们岂不是有机会碰见外星人?」
「哎呀,真是可怕了!」
嘻笑声响起之时,吉普车突然失去动力,溜了几米便停下来,车灯全部熄灭。
「喂,不要在荒山野岭抛锚啊。」驾驶员自言自语道,几次尝试发动引擎,车子依然不听使唤,似乎是机件故障。
接著,尾随的车辆皆不约而同抛锚,整个车队停滞在公路中间,进退不得。指挥车一下子肃静下来,每个人都显得相当紧张。
「不是真的说中了吧⋯」
「呸!这个时候少瞎掰好不好!」
「安静下来。」指挥官制止了吵架,手执无线电对讲机向其他车辆下指示。「大家检查机件看看,切记要加强戒备,提防敌人乘机偷袭。」
就在士兵推开车门下车的一刹那,后方传来嘎嘎吱吱的声响,是铁皮车身受到外力挤压造成的声音。
守在车队队尾的吉普车车尾出现一抹巨大的阴影。一个六尺高的影子一把抓住挡牌两边把吉普车举起,被困的OZ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者是何方神圣,便连人带车摔个人仰马翻。
车队其他成员立刻支援,他们举起步枪,不留情地向袭击者连环射击。他们没留意另一边路肩后闪出一个黑影,拖著恶魔尾巴似的长辫子悄悄接近。随著嘴角翘起一抹恶作剧的笑意,偷袭者瞄准那些火光闪烁的枪口,手指轻轻一弹。
「熊——」士兵纷纷被枪口突然喷出的火舌吓倒,慌张地抛开枪枝,一边手忙脚乱扑熄弹到身上的火种。
偷袭者乘虚而入,挥动手上的点火器放出赤红色的火龙,袭向前方的吉普车。在烈火包围下,吉普车瞬间烧剩一个大铁架。时机一到,埋伏在公路两旁的特工蜂拥而出,把部队杀个措手不及,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下车队。
特工队里有个瘦小的人走出来,指住囚车肯定地说:「我感应到他们,就在这车上。坦克,快来帮手。」
名叫「坦克」的大块头徒手掀开锁上的车尾门,特工举起手电筒往内照,果然里面关起一伙Gamma。长辫子少年跳上囚车逐个人检查,除了受了点惊,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少年打开通信机报告道:「这里是G-team的迪奥,找到目标了,现在就把他们带回来。」
耳机里莉蒂.安回覆说:「明白,请保持联络。」
为了阻止Project Alpha,杜鲁斯和莉蒂.安暗中进行破坏活动。他们四出搜救被掳的Gamma,断绝实验品的供应来源,并提供庇护所保障他们的安全;获救的Gamma亦自告奋勇组成搜索队,协助杜鲁斯一方的行动。
安排获救者转移后,任务就结束了。迪奥跑到队伍另一边跟席薇亚.巴里会合。她在这次任务中立了头功,迪奥深深佩服她的本事。「全靠妳切断汽车电池,我们才可以轻轻松松拿下囚车。」
席薇亚说:「你也不差,只不过那些士兵可被你害惨了⋯」她望住被押解的车队士兵,余悸犹在的军人像丧家之犬被特工催促登上搜索队的车。
虽然营救过程中Gamma使用了武力,但没有杀害OZ一兵一卒。他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伤人性命。
席薇亚又说:「你发明的随身火器十分奏效呢,有了它,以后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异能了。」
迪奥得意地搔一搔鼻子。正如席薇亚所说,虽然火器是首次应用在实战上,效果非常理想。他终于能发挥实力,全力为己方助战,因此心情也快活起来。
他们迈步登上吉普车,准备打道回去,忽然,席薇亚停住脚步,迷惑地回头凝望。
「怎么了?」迪奥问。
「啊⋯可能我老了,一使用异能便觉得疲累⋯」席薇亚假装一笑置之,她不知道该怎样向迪奥形容刚才发生的怪现象——她明明感觉到有人在背后盯住她,回过头来却一个人都见不到。
其实不只席薇亚,同一时候,在北美洲大陆上,有许多像她对电波敏感的Gamma身上也发生相同的现象。他们并未知道,就在刚刚那一秒,他们的踪迹已经被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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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厢,远在卢森堡杜鲁斯派大本营,莉蒂.安跟杜鲁斯简报著营救行动的最新动向。除了迪奥的G-team之外,美国本土还有其他小队同时进行任务。
杜鲁斯的手飞快地敲击键盘,工作台一般大的萤幕甦醒了,美加大陆的版图占据了整个画面,他旋转地图的角度好让莉蒂.安看得清楚一点。「妳看这个。」
两种颜色不同的旗子散布在萤幕上,纪录了过去搜出Gamma的地区;绿色的旗子代表救援工作结束,红色的则是行动继续进行。过往杜鲁斯派的搜索范围主要集中在美国东部和南部一带,近期开始红点呈扇状逐步向北部推进,甚至有零星几点落在加国境内。
这不是好兆头,莉蒂.安呼出沉重的气息。与此同时,她亦对掳去Gamma的进程日渐加速感到忧虑,没人知道迪基姆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财团派的行动比往时迅速得多;长此下去,他们终究会落后,到时要阻止Project Alpha将困难重重。
「说不定迪基姆利用了我们都不认识的技术,目前我们依靠Gamma追踪俘虏,始终不及财团派有优势。」杜鲁斯托著头沉思半晌。「我们要想办法查出对方究竟是否掌握一些设备,才可以进一步部署对策。」
「我们应该从何入呢,大人?」他们的介入已经触起财团派的戒心,要深入调查恐怕不是易事。
杜鲁斯突然灵机一动。「安小姐,我记得妳说过尼哥鲁那边有一位Beta,自称是迪基姆在联邦军时的旧识,对不对?」
莉蒂.安心领神会。「是的,我可以吩咐他再向那位异能者打听一下。」
「非常好。」杜鲁斯满意地点点头。面对这一仗与财团抗衡的角力战,他没太大的把握,他们亦不得不依赖Gamma的力量。如果人类和Gamma不通力合作,两者将会成为这场战争的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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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 奥斯陆——
在一间以灰、白色作主调的办公室内来阵三个访客,一男两女坐在用磨砂玻璃作桌面的办公桌前,他们对面是一位头发花白、穿上博士袍的年迈男士,他是药厂研发部门的负责人,整个机构的第二把交椅。
头发整齐地束成两条辫子的中美混血女子在合同上签字,然后交给负责人,对方也爽快签了。
「妳的字迹依然那么秀丽,莎莉。」男子笑著讚美说。
「你夸奖了,彼劳基博士。」莎莉尴尬地微笑,从医后她已经很少写字了。她用力握握他的手。「非常感谢您提供协助。」
彼劳基逐一跟其他人握手。「别客气,有任何进展的话我会通知你们。」他请助手送三人乘电梯离开。
电梯由十六楼抵达地下大堂只花一分钟,电梯门打开,阳光透过四周的玻璃幕墙洒进大堂,让眼前一片明亮。或者因为天晴气朗的关系,一行人心情轻松,尤其是奈,连脚步也渗透著一种快意。
她面带感激的笑容说道:「谢谢莎莉妳为我们引见彼劳基博士,今次妳帮了好大一个忙。」
莎莉被她的千百回道谢弄得非常不好意思。「这是举手之劳而已。彼劳基博士是我读医时的导师,算是有点交情。当我知道他原来来到挪威担任药物研发部主管,我觉得可能是个好机会。」
莎莉所指的好机会是找药厂生产首批突变基因抑生剂这件事。一个星期前,莎莉联络彼劳基,说她和希罗研究出抑制方程,希望能够得到研药公司协助制造试剂。很幸运地,彼劳基同意代他们向药厂推荐,而厂方也乐于投资生产。大家都想不到起步会如此顺利,
滑进车厢前坐,扣好安全带后,奈说出另一个好消息。「奥迪先生说,他和他的组织正试著招募自愿者来挪威参与临床测试。」
「真的?」莎莉喜出望外,亦没料到奥迪.巴里安排得如此迅速。虽然最快要等上三至四个月,试剂通过测试后才可正式用于人身,仍教人非常鼓舞。
后座里希罗听了没有什么反应,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莎莉转身看看他。「你看起来呆呆的,是不是不习惯刚才那场公式场合,所以觉得累吗?」
希罗摇摇头,脸上一贯平淡的表情。「我精神还好。」
莎莉对自己耸耸肩,继续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之中。
三人返抵小镇的家,已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希罗走在前头,于是由他来开门。当他转动门锁,搭上手把推开门时,室内传出一串响亮的纸炮声,他本能地退缩一步。
「恭喜!」掌声和欢呼声充斥在细小的玄关处,希尔德和莉莉娜以灿烂的笑容迎接三人,帕冈站在她们后面展现和蔼的微笑,雅蒂则在最后,含蓄地笑一笑。
「惊喜吗?」希尔德高声欢呼,张开了手臂,表现极为兴奋。「我们已经准备好庆祝会,今晚为抑生剂成功投产热烈庆贺一番!」
奈和莎莉互相望了一眼,被希尔德逗得乐不可支,这个小女孩兴高采烈得彷彿有份参与研发试剂一样,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希罗拍掉身上的彩带和纸碎,莉莉娜走到他身边,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恭喜你,希罗,你成功了。」她又给他亲切的笑脸。
似乎被她感染了,希罗脸上缓缓展露出微笑。「谢谢。」这是他一天里第一个出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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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会在室外的小阳台举行。大伙儿淋浴在昏黄的夕阳下,尽情轻松一番。希尔德卖力地唱歌,又表演跳舞,全情欣赏著的莉莉娜后来被她拉出来一起玩,最后甚至连雅蒂也在半推半就之下「被迫」加入她们的行列;莎莉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希尔德的目标,跟席上的奈频频交头接耳,她们不时受乐融融的气氛感染而放声大笑。帕冈则穿梭在大家之间,不停端食物来和替各人添饮料,忙得不可开交。
希罗看著面前这一幅热闹的画面,尽管他身在其中,却矛盾地产生一种抽离感。他不太能够融入这片欢乐之中,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加入在他们当中。
莉莉娜拿著一杯果汁来到希罗旁边,与他并肩而坐。她玩得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希罗侧起脸望向她,莉莉娜的脸颊有点红,雪白的肌肤渗出汗珠;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勾到耳背,用手搧著风。
希罗递上纸巾,莉莉娜接过来。「谢谢你,和希尔德玩过头,害我热得很。」她喝一口果汁滋润一下喉咙。「希尔德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我的体力真的比不上她。」
外面只剩希尔德和雅蒂,雅蒂都开始呈现疲态了。近日她的脸上时常出现倦容,今天则稍微好了一点。
「搞庆祝会是希尔德的主意吧?」希罗低声说,低得像自言自语一般。
「你也知道吗?希尔德其实有很多古灵精怪的点子,和她相处久了,你便会认识她的真个性。」莉莉娜呼了一下鼻子,垂下肩膀。「想必这段日子她过得太苦闷了,难得有机会可以尽情玩个够。」
希罗垂低视线望著地板,默然不语。
然后,莉莉娜问:「你还好吗?」
希罗双眼圆睁,他的脸色看起来太差吗?
莉莉娜摇摇头摆摆手。「别误会,我只是奇怪你今天似乎⋯」她正在揣摩一个适合的字眼。「⋯太平静了。」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他应该是众人当中最高兴的一个,可是,他的表现实在是太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淡过头。
希罗站起来,面向莉莉娜。「跟我来,我带妳看一些东西。」
莉莉娜跟随希罗穿过休息室,转弯走进一条走廊,直到尽头。这里出现一条往下的楼梯,因为四边没有窗,没有光线能到达,使楼梯昏暗一片。一边看著希罗的背影,莉莉娜一边摸著两侧的墙壁慢慢向下走,背部因为紧张而升起一股寒意。她从未来过这里,也不知道楼梯通往什么地方,究竟希罗有什么东西要给她看?
他们走到最底,停在一个小小的水泥空间。即使没有光,希罗仍能找到金属门栓,熟练地开门。门栓撞击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嘹亮。莉莉娜屏息静气,想像门后会有什么。
「进来。」希罗说,打开电灯,白灯光刺激莉莉娜的眼睛,她瞇起眼,过了一阵终于适应了。
莉莉娜眼前是个实验室,她对自己点点头,这里一定是希罗和莎莉平时工作的地方。她回头望住希罗。「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东西?」
希罗双手按住金属桌边缘,借力踮起脚往后撑,坐到桌面上。「这里就是起点。」他说,指住地板。「一切就是在这儿开始。」
莉莉娜平整心情,细心聆听希罗说话。
自有记忆开始,希罗对父母只有一个印象——他们是大忙人。除了照顾时间之外,几乎没有闲暇陪伴他,尤其是爸爸。每一天,爸爸出现在地下工作室的时间比家中任何一个地方都要长;小时候的希罗好奇他在那里干什么,每当向妈妈问到这件事,她总是微笑不回答。
有一个夜晚,希罗睡不著。平时他习惯独处,但那晚没来由的想赖在爸妈身边。于是,他溜出房间到他们的寝室,不过他们都不在那里。
这样的话,两人应该还在实验室里,希罗推测著,独自前往地下室。他知道地下室在哪里,亦跟过爸爸走那条楼梯好多次,然而每次都在门外止步,因为爸妈从不准他进去。
当希罗差不多走廊尽头,底下突然传出一阵可怕的嘈吵声,把他吓坏了;希罗僵硬在原地,不敢前行,等骚动平息后,才提心吊胆地下楼梯,平时短短的一段路刹那间变得很长,终于他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偷偷朝里面看。
实验室内一片狼借,满地散落著实验设备和纸张。希罗看见爸爸的背影,当时他坐在地上低声哽咽,肩膀激动地抽搐著;妈妈跪在他身旁,把他抱入怀中。她表情沮丧,眉间挤出一条深邃的皱纹,似乎想哭,可是她咬紧下唇,竭力强忍著不让泪水掉下,她必须先让爸爸冷静下来。
「不要紧的,今次失败了,我们便重来一次,终有一天会成功的⋯」妈妈柔声说,右手轻轻揉著爸爸的肩膀安抚他。
「那么我们几时才会成功?葵,妳认为我们再过多久才会成功?」嘶哑的声音透著绝望,希罗差点认不出那是爸爸的声音,不,这种无助感根本不属于他。
「经过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多努力,我们甚至舍身豁出去研究,结果还是找不到抑制突变因子的方法⋯葵,到底是计算出错,抑或这根本是妄想?妳教我该怎么办⋯?」
在希罗心目中,爸爸一向能干、自信,没有东西能难倒他;他教会他读书写字,他为他造玩具,他亲自设计他的房间⋯其他等等。他从未见过爸爸如此软弱的一面,原来他也有解决不到的难题。希罗为他难过,然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他。
随著希罗渐渐长大,他开始察觉到在某个方面跟别人不一样。
他能凭意志力操控金属,他能随意令它们移动、飘浮、或者改变形状,其他孩子并没有这种本领。为了解这种能力从何而来,希罗沉迷于涉猎各种医学书籍,也因此他读到一篇探讨《跳跃式进化论》的论文,即是他的爷爷——伊恩.尤——发表的理论。
「理论上,伊恩.尤的概念是可行的,然而《跳跃式进化论》将人类演化推向另一个层次,远远超越理论本身的预期。虽然人类的适应力未有改变,但由此激发出来的潜能是前所未见的。」
文章中引述其他概念,希罗不太看得懂,但至少他明白到一件事——爷爷的计算中有某个地方出了「瑕疵」,而爸爸一直在做的就是把这个「瑕疵」修正。
可惜,直到爸妈离世那一刻,仍然找不到修正的方法。他们穷尽一生追寻抑制异能基因之道,这些努力绝不能就此付诸东流。希罗一直抱住这个信念。
「所以,你决心要继承父母的遗志,代他们完成这项工作。」莉莉娜说。
希罗摇头。「我这样做不是出于责任。」他纠正她的说法。「那是因为我想完成父母的心愿,仅只如此。」
「这是你爱他们的方式,对不对?」
「我想是的⋯」
莉莉娜坐在希罗身边,和他肩并肩。她觉得此刻的希罗好像变了,也许因为她又了解他多一点,亦也许她打从心里欣赏他的缘故。
「你的父母必定接收到你的心意,也会为你自豪。」
希罗抿嘴微笑。他们虽然静谧无言,地下室的气氛却是多么和谐。
To be continued
(全文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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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GENE Operation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