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 27 – Faction
C.E. 01.27 06:18
太空坟场边缘,停泊在一处大型残骸后面的威萨利乌斯号堪称凄凉。
弃物,破舰,残生……劳发现,此情此景和他很相称。
零式的突袭一举破坏了提供推进力输出的轮机区。此前,劳曾凭那股突然蹿出的奇怪感应下令,却因亚迪斯弹指间的迟钝错失了规避的时机。分散原本就严重不足的防御战力直捣敌方中枢要害,这个战术固然与赌博无异,但确实提高了胜率。其实在刚才“长脚”不以主炮还击本舰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对方顾忌的只能是弹道上的己军。战术的选择无论何时都有很多,但多数时候只能从糟糕中选出还不算糟糕透顶的。能将不到一半的胜率实现,值得嘉许。
此后,威萨利乌斯号又在撤退时勉强进行回避,还是被大天使号射出的阳电子束剐过右舷,伤亡惨重。就算这样,阿尔忒弥斯也没有出击,显然是被他打怕了。去年九月末的行动,也不过是借用阿斯兰等新丁身上的乳臭味引诱对方出来,捞点战功罢了。当然,简报计划是“演习”,报告呈文是“演习时发生的意外”。总之,演习“被迫”变成了实战练兵。
“克鲁泽队长,本国来讯。”
劳浏览过打印稿,递给亚迪斯。
“评议会的出席令?真是……辛辛苦苦追到这里!”在具有兵力优势且决策无误的情况下受挫至此,连平时最持重的亚迪斯都难以咽下这口气,可最高决策机关的指示又不能轻易违背。
“因为赫利奥波利斯的毁灭,评议会一定正为奥布的抗议吵得不可开交吧。”看着屏幕上驶向阿尔忒弥斯的“长脚”,劳淡然笑道,“没办法。威萨利乌斯号坏成这样,也难有作为。让阿斯兰归舰,本舰修理到不妨碍航行时就返航回国。‘长脚’,交给伽伐尼号。”
没有对要被追究责任的担忧,没有被迫放弃猎物的不耐,劳·勒·克鲁泽是个令人费解的长官,但也意外地拥有稳定人心的奇妙特质。
走进医务室,向医生询问过胧的境况后,穆坐在煌旁边,轻声说道:“我把X104的启动程序锁死了。强袭的启动程序此前就被加密过,是你自己做的吗?”
“加密?……不知道,没注意过。上尉……”煌显然不知所云。
少年发育中的身材太过娇小,男式军服里最小号的都显大。制服松松地罩在煌身上,丝毫不显威严,反倒突出了他的秀气可爱。看他局促的样子,颇有两分沐猴而冠的意思。瘦皮猴,穆嘴角挑得更高了。穆暂时不准备告诉煌他战斗时穿的气密服是女式的,反正区别不大,只是局部弹性更好而已。
“算了,没什么。你去休息一下?或者看看阿尔忒弥斯?很漂亮的。”
阿尔忒弥斯是欧亚联邦设在第五宙域的前哨,说是要塞,三百米长的阿伽门农级战舰最多也只能容纳三艘而已。使之能在缺乏支援的情况下独自支撑在L3附近的,是堪称绝对防御兵器的“光波防御带”,“阿尔忒弥斯之伞”。那层防御是任何实弹或、能量武器甚或激光都无法穿透的,从外表看,是由正三角形围成的正五十六面体,像是精雕细琢的璀璨宝石。这颗卫星也因此而得名“伞之阿尔忒弥斯”。
舰长小姐原本担心,大西洋联邦极密修造的大天使号尚未得到联合统一的识别码,船籍也是伪造的奥布籍,或许会被拒之“伞”外。可对方过于爽快地许可,也让穆不得不加以提防。现在导引人员已经登舰,估计很快“伞”就会网开一面。
“伞之阿尔忒弥斯,没有伞就不是阿尔忒弥斯了。”说话的,是床上仍合着眼的病号。
“姐姐……”
“醒了?你也太逞强了。”要完成那种机体动作,穆觉得自己是死定了。他在机库看见胧的时候,还以为调整者比较不一样,吐口血就没事了,结果照样是撑不住。
方才,煌哭够时才发现胧又晕了过去。送到医务室,医生说是只能静养。他没有为调整者诊疗的经验,连血清都不敢给胧输。医生也是被煌救起的救生艇上的一员,有心无力下,也只能胧吊葡萄糖和生理盐水。医务室所在的住宿区是有模拟重力的,但点滴袋还是用压缩气囊调节输液速度。
“那么说也没错了,没有壳的就不算乌龟。”相识以来,穆这一直认为煌比他姐姐小好几岁,刚刚看了病号牌才知道胧也不过是十七岁的雨季年华。穆满不在乎地笑道,“虽然只是敌我双方都无法穿透的龟壳,但毕竟是难攻不落的要塞。”
该要塞将防御的方针执行的相当彻底,少有的一次出击也成为“ZAFT星云”累累功勋上的小点缀。欧亚联邦司令部没有必要将此通告盟友,玛琉知道那件事,可能还未告诉穆。在胧看来,这种孤岛式的“不落”,只是因为缺乏战略价值而使ZAFT懒得动它罢了。
“历史上有很多号称‘不落’的防御工事,最后也都只是号称罢了。而且,请不要用这个侮辱乌龟。对幼生的小鳄鱼而言,乌龟是最危险的天敌。”
“两栖动物的事情,我是搞不清了,哈哈。” 穆再次确认,这个小姑娘与可爱绝缘。至于美貌,是不需要他确认的。
舰体旋转,应该是大天使号准备入港了。
痛。胧睁开眼睛,入目是煌的满面关切,她却无法报以微笑。
“煌,军服不适合你,换下来。”
温柔而又专断,煌知道,这就是她的姐姐。
“可是,塞伊他们……”
“换下来,求你。”
和玛琉谈论胧为何总要戴墨镜时,穆开玩笑说女人总会把最美的地方遮起来,他蒙对了。清澈到足以荡涤灵魂的一泓秋水中,漾出淡淡的哀切。由这样的目光送出的祈求,穆不知如何才能拒绝。
“……不战斗就无法保护。姐姐为了保护我而战斗,我也可以为了姐姐、为了大家战斗。”
战斗?不用说的那么好听啊,杀人罢了。胧微笑。
“制服只是统一指挥的需要,临时……”
穆的调停被胧的注视堵了回去。
“弗拉达上尉,军服可以给平民穿吗?上个月,因能源不足,供暖系统停运,地球上冻死了多少人?联合打出了什么口号,可以告诉我吗?”
具体口号,穆确实没注意。只知道是要求后方克服困难优先供给军需,同时以相对稳定的“军人待遇”稳定军心并招募新兵,争取尽快结束对PLANT的战争——PLANT是“愚人节危机”的罪魁祸首。是的,参军了,生活就由军队负责,不用自己太操心了。年初,前线部队还多发了一套冬装。穆光棍一条,他不知道除了军队还有哪里适合他,所以他也只把那当成额外福利。可在重新审视时才发现,他一直忘了告诉那些新兵:除了生活,不用自己太操心的,还有生命。
“那么,请告诉我,地球联合军何时有权征调奥布平民参战了?莫说奥布亦为地球之一部分,联合不等于地球。况且,编外的志愿兵不能穿统制军服吧?”
突然的上纲上线让两人都无从答起。
“煌,我杀人,是不希望你去杀人……”胧想起她又做了多余的事。她凭什么认为自己比“超级调整者”更适合成为战争兵器?
算了。
床头摆着借来的墨镜,娜塔尔的脸型与她宽窄相当,微调一下记忆金属制的镜架就刚好可以戴上。胧起身停了点滴,拔掉针头,封针的脱脂棉球在胶带下自动止血。挥手甩开两人的阻拦,她弯腰穿上薄平底的布鞋,大小仍然合适,可她觉得有些不适,双脚仍然是麻木的。充血,或者是失血?无关紧要了。整好衣襟,挂好双剑,胧取过医生手上的诊疗手册签过字转身出门,反正她也有医师资格。
门外等着她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弗拉达上尉被请去和要塞司令官见面,据说另两位尉官玛琉和娜塔尔也去了。煌与胧还有那位医生则一起被押到餐厅。那里已经有不少人,有平民,也有大天使号的军士,或坐或立。煌在他的几个同学之间坐下,胧找了最里面的墙角站着。正是早餐时间,可胧没什么胃口,把肚子里的瘀血消化光就够饱了。
“为什么?你们解释一下……”
“不让我们下船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里不是联合军的基地吗?怎么回事?”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角落总是很适合观察的地方。
餐厅侧壁的显示屏上,MA和武装兵将大天使号团团围住。胧不知道那除了防止人员离舰能有什么用,连X103暴风的350毫米口径发射器都未能留下战果的积层装甲,莫比乌斯小巧可爱的线性枪能否打出凹痕来?这是个有趣的问题,纯粹理论计算的结果是命中面积1平方厘米内都不足以造成1%以上的刚性形变。
毫米卫星的崩溃和十几个小时的逃亡和胆战心惊的一夜未眠显然还没耗尽那些平民的精力,好几个人还在为“自由”及“合法权利”不屈不挠地向门口的要塞士兵们抗议。士兵们懒得看那些在一米开外申诉权利的中立国公民,只是把枪口对着餐厅里,目光集中于那些与他们身上相同的军服。
舰桥随员已经集中在这里了,机库组也很快被带来。难得没有举着扳手到处跑的科杰罗大叔是被一枪托砸进来的,看看后面那人腮帮上的扳手印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方好像也没吃亏,打折了科杰罗右臂。
“现在的年轻人,火气都这么大。”
“皆因有您这样的前辈啊。”胧摸了几下科杰罗肘部的患处,捉住大小臂,趁他要反口的时候猛地一拉一推。不管科杰罗在那里龇牙咧嘴,胧继续揉捏着患处附近的筋骨确认正位无误。医务室那位是内科大夫,对于骨科不甚了然。科杰罗被交给胧试手,两人都有点无奈,毕竟这是需要经验的事。
“运气不错,只是脱臼。挫伤和劳损需要跌打酒和按摩,我无能为力。”
“不能拜托大和小姐吗?”合作了两个多个月,科杰罗跟胧倒不客气。他不知道跌打酒是什么东西,似乎不能和医用酒精一样兑水喝,因而就无关紧要了。
“那烦请您把胡子剃干净,每天要梳头。”
仪容不整的马德克上士怎么看也很难让人觉得清爽利落,但他的军龄是全舰最长的,就是总把军规挂在嘴边的娜塔尔也无力追究。而且,如果她一定要整肃军姿,首先就要拿总摞起袖子、散着领口露出内衣的穆·拉·弗拉达上尉开刀。对上那个军痞上司的话,不被调戏就不错了……胧有点同情娜塔尔。
“欧亚联邦不是自己人吗?和大西洋联邦不和吗?”塞伊向外村中士问道。
“不是那个问题。”外村回头低声解释道。
“都是因为识别信号……”这是另一个舰桥人员。
“真正的问题,恐怕在别处。”科杰罗大叔的话,得到了诺依曼上士的点头附议。
联合是联邦针对ZAFT组建的军事同盟,而每个联邦又是诸多小国的集合体,大大小小的集团之间免不了权力斗争,各方面都很难说是齐心合力。大天使号与G是大西洋联邦的最高机密,欧亚联邦军作为盟友多少也会有所耳闻,即使不能就此扣押不还,要说不想顺手取得资料就是笑话了。
脚步声传来,要塞军士簇拥着一位军官走进大厅。少将军衔,应该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了吧?军帽也无法完全遮住的油光秃头让胧有些讨厌。
“我是本卫星基地的司令官,杰拉德·加尔西亚少将。”少将显然对此非常自豪,“这艘舰上的 MS 驾驶员和技术人员在哪?”
煌欲应声站起,被科杰罗从身后按下压住。
“为什么问我们?因为舰长他们不肯说吗?”诺依曼上士迎上道。他立刻被加尔西亚少将身边的一位少校揪住了衣领,却丝毫不敢躲闪。旁观的煌则露出恍然的神色。
“你们想拿强袭怎么样?”
加尔西亚拂开副官的手臂,对这里军衔最高的诺依曼露出了轻蔑的微笑:“不怎么样。不过总算在公开发表前有幸一见,总想多了解些。驾驶员是谁?”
“弗拉达上尉。”回答他的是科杰罗,“有什么想问的就请问他去吧。”
“刚才的战斗,我们也有观看,”加尔西亚理直气壮,“能如此熟练操纵零式的,只有上尉他而已,我清楚的很。”
眼见无人搭话,他就近抓住了座位靠近门边的芙蕾的胳膊,硬将她拉了起来:“我也不认为驾驶员会是女性,但考虑到这艘船的舰长也是女性……”
“呀!好疼……”就算身穿军服,芙蕾终究只是个大小姐,加尔西亚的手对她就像铁钳一样。
“芙蕾!”
“卑鄙!我就是驾驶员。”
塞伊与煌分别站起,胧开始头痛。
“小鬼,”戏弄没有军衔的菜鸟,对加尔西亚枯燥的戍边生活无疑是种调剂,“袒护女友勇气可嘉,可那不是你这样的小崽子能操纵得了的。别胡说八道!”
加尔西亚放开芙蕾,猛然挥出一拳,对煌而言却实在太慢。少年轻松闪身,扭住对方手臂,以小架势借力让加尔西亚的粗壮身躯向前仰面跌倒。人群一下退开,少将大人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我没有让你揍的理由。”
副官和士兵们急忙赶来,想要制住煌,劝架的塞伊反被打倒。
“塞伊!”芙蕾赶忙扶住他高声道,“住手!那孩子是驾驶员没错。”
拽住煌的副官气急败坏,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神色:“少胡扯了!”
“不骗你们,那孩子是调整者嘛,他姐姐也是。”
此话一出,大天使号成员纷纷皱眉,欧亚联邦的官兵则惊呆了:竟有调整者在地球军中。
仿佛要弹回他们惊怖犹疑的视线般,煌目不稍瞬地回瞪着那些人。
“谨代表阿尔忒弥斯卫星基地司令官杰拉德·加尔西亚少将,我命令:立刻解除对大天使号人员的管制,全员退出大天使号,服从其舰长玛琉·拉米亚斯上尉的指令,为该舰提供补给。门口的各位,散了吧。”
单脚踏住加尔西亚侧脸,胧垂剑手而立,锋指少将的颈侧。
“胧·大和!为什么这样?”
“穆,娜塔尔,你们好。我不想像芙蕾一样被他非礼。”对于巴吉露露的怒吼,胧报以灿烂的微笑。
她玩得开心,可别人不是。
“挟持高级军官,是要处以极刑的!”
“那是联合军军法吧?管不到奥布公民哦?不过,或许可以向奥布政府发出照会,引渡我去阿拉斯加受审。”左手剑不离加尔西亚咽喉,胧以右剑在司令官的胸口又划了一道。见皮没见血,胧觉得对联合军军服的材料质地已有所把握。
“奥布少女入要塞,挟持联合军少将——不错的头条。军法?军法?……”长剑出鞘,胧整个人好像也跟着变了。她每说一个“军法”就在加尔西亚的军服上切一剑,将联合军的荣耀裁得支离破碎。
“军法是维持军队秩序的基本需要。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娜塔尔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坚持逼视那个少女。
她的身姿优雅,她的声音柔媚,笑意如甘醴醉人,绝世倾城的姣妍却还在肆意吐出足以凝滞空气的幽幽花语:
“有件最该被阻止的事,却偏偏不受处罚哦?军法,可以惩戒战争吗?”
出身军人世家的娜塔尔一向行规蹈矩,对于这种交涉显然缺乏经验,穆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话道:“别的无所谓,可是我们回本部后会很麻烦啊。”
“呵呵,那跟我和煌似乎没关系。大天使号来此处便是为了补给吧?如此这般不是甚好吗?放心吧,这位少将不会控告你们的,是吧?”巧笑倩兮的胧低头作垂询状。其实,她一直就踩在加尔西亚的牙关上,让他连合嘴都做不到。加尔西亚两腮失去知觉,自然不可能做出回答。
“啊,这么说也没错了。”穆倒不担心欧亚联邦的人会为此质询大西洋联邦司令部,那只会换来嘲笑。
“上尉!”娜塔尔发现她实在是最辛苦的谈判助手。一旁,两个无法无天的人已轻松自在地聊开了。
子弹比冷兵器快,这是常识。少将的副官冷哼着掏枪射击以少将为人质威胁要塞军士的暴徒,两发子弹却奇迹般被对方格开,换来的是少将身上的两道剑伤。
身陷自然人中的调整者没什么做不出来的;长官在这种情况下死掉,对下属没什么好处;为盟友提供补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综合以上三点,妥协成为必然。几分钟后,玛琉就回到舰桥开始发令。所有人陆续退出,餐厅里现在只剩五个人:大和姐弟,从被软禁的房间赶来的穆与娜塔尔,还有躺在地上滩了大片口水和些许血液的人质。
煌借来绷带要给加尔西亚包扎伤口,胧没反对。她坐在一旁,剑尖不离加尔西亚咽喉。从刚才起,姐弟二人就没对过话。
“你们逃不出这里的。”加尔西亚的恢复速度远比其他人想象的快。
“给G兵器OS解密的事,少将阁下就别多想了。”给放下杯子,抿抿嘴唇,穆觉得胧所说的果汁配方真的很棒,“娜塔尔,你也喝点,我亲手做的哦。”
少尉只能回以白眼。对于要塞物资储备的丰富,她也有些惊讶。如果不是这里的武备太少,她几乎怀疑欧亚联邦打算把这里作为进攻PLANT背后的跳板——所谓背后,是相对于卫星轨道上月球与PLANT之间的正面战线而言。
“解密自然要拜托大和小姐,可大和小姐还可以做到更多吧?制造同样的东西,或者是针对MS的有效兵器,对您都不成问题吧?”
加尔西亚问的,也正是大天使号的两位军官一直想知道的。在他们眼中,胧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呵呵,阁下也知道我吗?”典型的避重就轻。
“当然,”加尔西亚对于所受的耻辱似乎并不在意,怀柔的语气近乎谄媚,“赫利奥波利斯的报纸,这里也能看到。您无伦的美貌与气质我却没有一眼认出,只能怪您过于刻意隐藏自己……十二岁就能完成那样的危机管制系统,您的才能太适合军队了。而且,您是曙光社的工程师,时间上算来,为大西洋联邦制造的这艘军舰和那台MS,恐怕也是您的手笔吧?真正的艺术品啊。”
“呵呵,猜错了。”加尔西亚的吹捧好像令胧相当开心,她笑着收剑,平摆在桌上。其实她高兴的缘由是蜜娜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赞美对象是胧本人。
加尔西亚揉了揉腮帮,勉力爬起,在胧旁边坐下。亲眼见识过胧出剑的速度,他不再怀着威胁的心思。胧的否定,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个形式。
“大天使号上的战斗录像我看过了,那台未完成的机体应该是您在驾驶吧?痛宰克鲁泽队在您也不过是小试牛刀。今天这样的小场面,确实不值得再度劳驾。”
胧接过穆递来的果汁,品了一口,点头示意加尔西亚继续。
“我希望您和您弟弟能加入欧亚联邦。无论是设计武器还是作战,二位都无疑胜任有余。我们这边的调整者是极宝贵的,和大西洋联邦不一样,我担保二位会受到礼遇。”司令官阁下眯着眼,布满笑意的方脸团得像只嗅到鱼腥的肥猫。
“我们只是平民,没理由必须去做那些事!”煌反驳道。
“不管怎么说,你们已经背叛了同胞,站在联合一边和PLANT作战,不是吗?”
“可是……我是……”煌急于辩解,但此前战斗中阿斯兰的话却不断重现在耳边。
“煌,住手!我们不是敌人,不是吗?”
“同为调整者,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们战斗?”
“你是调整者,是我们的同伴。”
“适可而止!煌!就这样跟我走,否则……我只能射杀你。”
“血染情人节,妈妈死了,在尤尼乌斯7……”
非此即彼,非友即敌,这就是战争。
煌知道调整者天生比自然人优秀,煌知道姐姐胧是调整者,但对于自己是调整者一事,煌从未有过什么自觉,更没考虑过什么立场的问题。他一直认定,是姐姐制造了那些杀人兵器才把他们拖入这场战争。可即使胧不参与进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吗?他早已明白加藤教授让他们研究的到底是什么。
“……那我留下。”
“塞伊他们也在这艘船上,我不能眼看这艘船被击沉……而且,赫利奥波利斯……”
决定战斗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决定立场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即使那不是他的本意,但结果确实如此——倒戈的调整者。
说服,也只是个形式,扣押调整者不需要理由。什么耻辱?相比轻易获得关键技术和杰出人才的巨大功劳,都无关紧要。加尔西亚得意地等待大和姐弟表态。
穆和娜塔尔并不认为姐弟两人会愿意就此留下,但他们担心那个孩子是否能承受“叛徒”之名。现在,他们没有立场去劝解煌,唯一有立场的人却事不关己似的,用指甲一下下弹着玻璃杯的边缘,嘴里好像还在轻声哼着歌曲。
两行清泪,沿着少年双颊滑落。
胧举起玻璃杯,将果汁一饮而尽:“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加尔西亚谨慎地问道。
“阿尔忒弥斯的末日。”胧语出惊人。
“光波防御带可是无条件地永远开启?”
“附近没有敌人的时候当然不用开。”
“若连续开启,迟早会耗尽储存的电能吧?连激光都无可奈何,是正交或斜交的复合场型光栅吗?那意味着开启时无法同步吸收足够的太阳能。此地全无生产力,物资也是问题。既然防御策略执行得如斯彻底,只需几艘军舰轮流停在附近,偶尔打打运输船,这里很快就不攻自破了。”
“那么……?”倚为不破铁壁的绝对防御兵器被一眼看穿要害,加尔西亚已经笑不出来了。
“幻象化粒子技术,阁下听说过吗?”
“……那不是理论上的胶体科学吗?”加尔西亚并非浑人,否则也不会被派到这里。
娜塔尔惊呼:“X207迅雷!”
听见这个与X104和X105酷似的编号,想起友军刚经历的“MS抢夺”事件,加尔西亚霎时面无血色,转身奔出餐厅,全然不顾胧可能的威胁。穆紧随其后,直向机库跑去。娜塔尔先后接通了舰桥的玛琉与要塞管制室,说明情况后也迅速返回舰桥。
剧震闷雷般传来,迅雷显然已经在开始破坏防御带生成器。
“称职的军人。”胧不疼不痒地评论道,也不知是在说哪边。
“为什么不早说?”煌大概是哭够了。
“与我何干?”胧取出手巾擦拭弟弟的面颊,微笑。
又是连续几声爆炸。
少年打开姐姐的手:“害死那么多人你很开心吗?”
“或者一直僵持在这里?挟持少将出逃是不现实的,任何一位联合军官都可下令困死我们,我却不能真杀了人质。少将的目标不仅是技术,我们无法离开这里,除非要塞完蛋。”
Stage 28 - Wound
C.E. 01.27 10:52
这是一个时间、速度与距离的匀速运动问题。
迅雷的幻象粒子系统是个耗能大户,虽然能实现相当有效的隐形,但胶体表面粒子会不断散佚,特别是太空运动状态下,能支持多久,是个问题。
阿尔忒弥斯的近接警戒圈的直径是多大?并非在战斗空域,迅雷推进器运作的话,即使开启幻象粒子系统,仍然会是相当显眼的目标。迅雷必然是于阿尔忒弥斯撤去“伞”的同时以线形弹射器送出,在潜航状态下飘向要塞。如果还没到目的地就用尽电池,那可就好玩了:警报中,灰溜溜的迅雷再飞回去,阿尔忒弥斯开启光波防御带目送战力全失的MS返舰,前后双方都不发一弹。
此前,那个驾驶员应该是一直没有用过迅雷的幻象粒子系统。对于驾驶员而言,实在没有比在战场上试飞更危险的事了,天知道会出什么“飞机”。系统故障导致机体失控,一直撞上卫星岩面或是隐形解除、撞上开启的光波防御带粉身碎骨都不是不可能。
可怜的孩子,为你祈祷。
胧的恶念没有实现。警报一直没有拉起,可见号称“曙光社第二总社”的赫利奥波利斯分社还是相当注重产品质量和客户信誉的。仅剩的问题,就是迅雷的电池能撑多久了,记忆中的数据是80分钟左右。雷鸣自星体外表面传来时,胧知道,无谓的僵持真的可以结束了。
此前的“末日”之说,不外是数量计算后的耸人听闻。补给也差不多了,把加尔西亚赶下船,变成相对友好些的对峙状态。然后,了解情况的双方会以盟军身份恢复合作关系。玛琉他们不会留下X系列与作为重要战斗人员的大和姐弟,加尔西亚不能让要塞被破坏。维持原状,击退ZAFT,大天使号引走敌军,对双方都没有损失,也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下限。产生的变化只是部分补给的转让,相比胁持人质之类的恐怖分子行为,这才是完美信息博弈的强纳什均衡。可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不是静态博弈,参与方也不仅是两方。
均衡不均衡已无关紧要,一片火海中,要塞真的完蛋了。迅雷把防御带生成器逐个破坏,决斗、暴风也先后出现,迅速压制了没有伞的阿尔忒弥斯,兵力空虚的阿尔忒弥斯。穆驾驶零式出击,与暴风交换意见后彼此都未留下纪念便护送大天使号从入港方位的反向逃出。三架MS和一艘罗拉西亚级战舰被甩在身后,卫星和残余的莫比乌斯留给他们泄愤。
穆从软禁玛琉、娜塔尔和他的客厅中翻出的宝贝临时被落在餐厅里,连瓶带木盒藏在冰箱中还是先便宜了胧。纯净,细腻,优雅,丝缎质感,穆真是救出了一位美人,C.E.58年的Romanée Saint-Vivant啊,再过两三年就要迟暮了。果然是姓弗拉达的人,品味无可挑剔。或者,是故乡勃艮第的气息吸引了他?
大天使号毫不留连地继续前进。强袭后来也出击了,只是着舰待机,防备圣盾与纳斯卡级战舰的偷袭。煌称强袭为GUNDAM,大概是G兵器全称的首字母缩写:General Unilateral Neuro-link Dispersive Autonomic Maneuver(通过单方向的分散型神经连接进行自律机动的泛用统合型系统)。胧发现,和她一样恶趣味的人还真不少。
顶住,加尔西亚少将!顶住,阿尔忒弥斯!屏幕上,焰流从卫星的各个通道如火蛇吐信般四射而出。面对这壮观的一幕,胧举起酒杯,几乎想挥手送别。
真是不负责任的祸水。胧觉得,相比她自己,大天使号更适合这个说法。
剑,一直没有入鞘。流沙金一般的色泽,很美。胧想知道,给剑身裱上一层暗红,是否会更美。一柱鲜红沿着剑身血槽斜缓缓淌而下,积成宝石般的一小段,黑浆果香若隐若现。倒捏剑脊,让葡萄酒自剑尖垂滴入嘴中,金属的异味远不如想象中明显,也感不到丝毫饮酒如血的豪情。怎会有那种感觉呢?这对剑从来就没沾过谁人的鲜血。摘下手套,吮吸手指,却同样是没有一丁点腥味。黑衣垂顺,没有一分因血渍粘稠而板结。那么,被染上殷红的,就只有这微醺的灵魂了。
哥白尼广场那间咖啡屋的波勒厨师曾告诉她,品酒师只品酒,不喝酒,可他本人并不是品酒师。胧以前不曾逾界,尽管调整者体质对酒精的抗药性相当强,和别的试剂一样。波勒还是个没认证的差劲调酒师,不是调出的酒差劲,而是教唆刚满十岁的女童品尝各种酒精饮料。波勒的父母都是西班牙地区的人,他本人比莎士比亚更推崇雪莉酒,还总说她太瘦了,应该多喝雪莉增进食欲。其实,为了维持超常的体温,胧每天都会吃多得惊人的甜食,手袋里的巧克力是她的小秘密。在他的“独门配方”再也无法难倒胧之后,波勒劝胧去拿品酒师资格。鬼晓得哥白尼怎会有那么大的酒窖,反正到最后,学位还是她本人飞去伦敦领的就是了。证书的赝本应该还挂在咖啡馆墙上吧?就和她在音乐学院期间取得的那两张奖状一样。那时还不知道赫利奥波利斯会完蛋大吉,原件全给大和先生保存了,现在应该也是废墟的一部分,还不如留在咖啡馆。
波勒是个萝莉控,胧是个大叔控。她上辈子是,这辈子仍是。又续上半杯,胧酣然微笑。
或许,或许可以一个人回哥白尼的咖啡屋,或许可以试着去理解大和先生的幽默,或许可以放弃机动优先原则试试穿裙子和高跟鞋,或许可以随心所欲地唱唱歌……
The snow in the air
to sing me a lullaby
My winter, come hither to me
The dark nights to come
So, kiss me for good-bye
The grace of the godland is near to you
Show me the flowers invisible
Sing me the hymns inaudible
The wind is my voice
The moon is my heart
Come find me, I'm on every hills and fields
I'm here... ever your near...
The snow in the air
to sing me a lullaby
The angel of rebirth is here
So let all your pain
sleep within the hushaby
The grace of the godland
grace of the godland
grace of the godland is near...
So close to you
十几个人驻留在餐厅门口,既不进去,也不走开,静立在那里,仿佛一群雕像。雕像们目光迷离,为那血玉酡颜晚花羞。雕像们魂逸心弛,难挽余音在耳,随之渐渐消散的还有沉淀在神经中的脆弱、压抑,以及连续逃亡所累积的恐慌。没有掌声,人们默默散去。
清歌已尽,胧给自己又斟了半杯,啜了一小口。然后,给不请自来的坐客斟了半杯,没办法,这是人家拿来的酒。
“第几杯了?”穆掂着杯底轻轻晃动酒杯,因为杯形偏窄,酒打漩的空间较小,必须多花些时间等待酒香慢慢散发。
“最后一杯。煌,再来点果汁吗?”
“不了。”
煌摇摇头,胧便不管他,再次举杯。
“你喝的太快了。”前后二十分钟,胧就消灭了小半瓶。大概三杯?穆有点心疼。
“那要怨你随便开瓶,她已经等不起了。”酵期长的酒装瓶后的存期相对也较长,但开瓶后——特别是经过长期存瓶——就必须尽快喝掉
“不开瓶怎么知道她是Chateau Charmilly。”酒标早已被撕去,不知是被第几任主人收藏了。
“是Conti的St.-Vivant。”
“不能因为酒瓶下这种判断吧?”酒瓶的确是勃艮第削肩瓶,单看这个,的确是Conti特有的沉重分量。
“历史上最好的Chateau Charmilly在结构与深度上的确接近这个水平,但是也是细致有余,厚重不足,单宁的韧性还是要逊色不少。这个果味并不浓,更近似于块菇,土壤气息很浓,几乎完全压制了黑色浆果香……你觉得呢?”
穆珍而重之地找了杯纯净水漱口,重新来过。略微仰喉咕了几下,最后咽下全部酒样,点头。
胧完全理解穆的前后失调,换了她也舍不得吐出一点的。不过穆的神色还是有些疑惑,胧解释道:
“命途多舛,年老色衰。”
两人唏嘘不已。煌完全不明所以,只插了一句:
“姐姐,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胧笑着摇摇头,又倒了半杯。穆发现胧似乎喝醉了,把煌扯到身边问道:“你姐姐一般喝多少酒?”
“她总说:只品酒,不喝酒。”煌不品酒,所以更不碰酒。
穆这时才想起胧还是个重病号,劝道:
“你的最后一杯已经喝完了,这杯是我的。”
“我的。”胧连醉话都是简单而直接。
“到明天才是你的。”
“没有明天,等不起了。”舌头还未麻木,但也听不出什么感情。
“燕泥檐,烟雨幔。苔痕稀,酒剑残。蛛网密,紫桁黯。路难尽,血为餐。”
胧似歌非歌地沉吟着,一口不知哪国的古老韵文让同桌两人瞠目相对。穆知道她真的醉了,刚要把对面的酒杯挪过来,凭着一丝感应急忙缩手,可中指关节处还是被削去一层油皮。胧横剑胸前,让掌缘从剑刃上划过,攥拳杯上,数滴鲜红垂入杯中。
“啊!”
餐厅门口,身着军服的红发少女掩口惊叫。看她的姿态,显然本来是正在犹豫是否应该进去。
“饿了?没到时间,厨师不在哦?”
胧漫不经心地荡着酒杯。她持杯的姿势有些别致,食指与中指夹着杯脚,拇指与无名指并着小指托起杯底,晃杯完全靠手腕带动小臂的灵巧动作。另一只手无所谓地自然放下,血液垂成一线,在小指指尖凝聚,滴落。
“姐姐……”即使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使他认为那并不到让胧生气的程度,即使他从未见过胧愤怒的样子,煌仍害怕醉酒的胧会对芙蕾发火。
“胧,你还没痊愈,该回去休息了。”穆也认为那个女孩来的不是时候,至少不该大惊小怪。
“害怕吗?怕我,还是怕调整者?”
芙蕾缩着双肩僵在那里,进退不得。是娜塔尔让她来给舰桥取饮料的,她可没想到两个调整者竟然都在这里。芙蕾当然知道她刚才的行为是“出卖”,出卖调整者,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可在面对这对姐弟的时候,还是没来由的心虚。正常的,他们本来就很可怕,芙蕾这么告诉自己。但这并不能给芙蕾勇气,反而让她变成了被蛇盯上的鼠兔,大脑与双眼都是一片空洞,苍白的面孔写满恐惧,全身战栗不止。
“害怕吗?呵呵,好可爱。我是可怕的调整者,我要,吃掉你。”说着,胧双剑入鞘,喝下口血酒,离开座位,同时用眼角的目光注视着门口的芙蕾,片刻不离。
穆刚要给煌打眼色,后者已自行站起。
却见胧向斜后方一抖袍袖,如起舞般让双臂分别从面前轮拂而过,只是两晃,翩跹飞临芙蕾前方,抡直手臂远远地用指尖挑起红发少女下巴,曲肘间便轻若飘絮地被勾了过去。深吻,一缕嫣红从朱唇粉颊间漫下。被渡了半口酒的芙蕾熔蜡般倒入随后跟来的煌怀中,灼热的喘息带着异样的血液芳香吹得少年耳根滚烫。
一口酒,醉倒三人。胧醺醺然,对自己的恶作剧满意极了,一路旁若无人地旋舞高歌:
“别浦横网,野桥听风。从容莫羡,辛苦何功?沧浪秋暮,水天相永。丹经不谬,皓首颓墉……”
青丝婆娑,沿途洒下几滴鲜血。
“哪像个病号,疯女人。”
穆懒得管还定在门口的少男少女,那两个人早该回神了,只是羞得手足失措而已。他搔搔头,决定把剩下的酒分给舰桥的同僚。每人分不到多少,平均下去的酒精量也是军规允许的,相信娜塔尔是不会追究责问他了。已经喝掉的部分,当然都算胧的。唔,在此之前,还有手里的小半杯。
“你就不要说出来啊!”
两天后,少年们再度谈起阿尔忒弥斯的经历,芙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多尔相当恼火。
芙蕾的反弹也异常激烈:“他们是调整者没错,事实如此!”
“你没想过煌他们的处境吗?你……!”
“你,你什么!煌是你们的朋友,那里是友军的基地,不对吗?把驾驶员说出来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地球军是和什么人在打仗啊!”
“那些人又不是要杀了他们?而且是因为那个调整者劫持了司令官,所以要塞才会被偷袭吧?”
多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玛琉看不惯芙蕾那种出卖战友还毫无罪恶感的样子,但也不能为了两个调整者批驳她,军制统一的前提下,正确回答长官问题也是无可厚非的。无论如何,胧轻易胁持高级军官所造成的影响确实颇为恶劣,加上要塞驻军拘押舰上人员在先,随舰平民和部分士兵对“地球联合”这个实体抱持着相当不信任的态度。下面的人,是不分大西洋联邦和欧亚联邦的;对于那些赫利奥波利斯的难民,她更没有立场加以训斥。现在的用水管制,已经得到舰上人员最大程度的配合了。
“那个女孩真的被胧小姐亲到了?”见穆和周围几个人一齐点头,显然各自都通过某些途径核实过了,诺依曼继续小声道:“那不是很幸运吗?”
“就是说啊……”
分酒时,穆已经把那一幕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可惜,他,或者说所有前线驾驶员,在某些方面的信誉不太好,并未添油加醋的形容,那些技术兵出身的也习惯于折半再折半后才接受。不一会,娜塔尔与赛伊、米丽雅莉亚归岗,还带回了煌与胧。人齐了,大天使号没有简报室,重要事宜都是在舰桥集中决策。
情况很简单,需要水。逃离阿尔忒弥斯时,推进器的一个尾喷管被爆炸残片波及。当时进行了局部隔离,事后抢修也没花太大功夫,但该处的散热管完全烧坏了,冷却用水在几分钟内蒸发殆尽,只能从生活用水水箱内调拨。最后,舰船虽然在要塞得到了充分的补给,但水在严格配给下最多也只能支持七天左右。诺依曼等人反复修正航线,但要抵达月球基地最快也还需十天。如果可以穿过碎石带,倒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但以目前的追逃速度,大天使号会直接冲入近地轨道,成为垃圾坟场的一部分。
“再次确认完毕,半径5000内无敌舰反应。”克鲁泽队应该是受阻于阿尔忒弥斯,跟丢了。
“召集大家是要讨论一下关于补给的事。”
听见玛琉的话,刚被娜塔尔的目光镇压的几位少年又叫了起来。
“补给?在哪里接受?”
赛伊靠向芙蕾身边,女孩默不作声地移开了些。赛伊无奈地正正眼镜,中午吃饭时就是这样,少女对两天没有淋浴相当介意。米丽雅莉亚问煌是不是沿途有补给点,煌当然不知道,但既然需要集合讨论,他认为应该不是这种方式。胧则直接向舰桥前方的宙域图飘去。
“要说接受嘛,不如说是自助式……”
穆少有地带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他还在选择措词的时候,玛琉倒像是以下定决心的语气接道:
“我们现在正向碎石带前进。”
“碎石带?”少年们互换目光。
赛伊惊觉:“请等一下!难道是……”
“你脑子很快啊。”穆摇着食指,打哈哈似的。这是他的动议。
“碎石带集中了漂流在宇宙空间中的东西,其中当然也包括在战斗中被击毁的战舰之类……”玛琉看着少年们的脸色急变,也无法再说下去。
“不会是,从那里‘补给’吧……”
“没办法,不那样,我们也撑不下去了。”穆摆明实情。
“到时,请你们协助进行战斗艇的舰外作业。”玛琉当然明白这意味着盗墓者的污名,“不是去打搅死者,只是分一点点我们最需要的东西,为了活下去。”
当所有人还在努力说服自己的时候,胧平静的声音打破了静默:
“你们是计划沿途补给吗?”
“啊,是的。”玛琉回头答道:“尽量搜集废舰的水箱……”
“效率太低。即便未发现敌踪,亦不可如此悠哉。”胧在航路上圈出一个点,“若计算无误,此处应冻结了一亿吨左右的冰。”
“这么多?”一直沉默的娜塔尔也按耐不住了。正是她的坚定支持,使穆的计划在尉官三人组中被通过。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四处惊扰安息的灵魂。
“尤尼乌斯7。为维持稳定的亚热带气候,使包括云雨现象的大气循环自然发生,PLANT的卫星都有堪比内海的淡水湖泊。”
C.E. 02.01 09:52
PLANT最高评议会,圆桌会场。
“二十四万三千七百二十一人,在‘血染情人节’,尤尼乌斯7的悲剧我们失去了那么多的同胞。尽管如此,一年后我们仍希望以最低限度的要求尽早结束战争,但地球人却将我们的努力化为乌有。”帕特里克·萨拉军事委员长的陈述中,沉痛远大于愤怒。在那二十四万余名殉难者中,还有他的妻子,阿斯兰的母亲,蕾诺亚·萨拉。
如果说被点名出席听证会让阿斯兰有些忐忑的话,在军事太空站至阿弗利乌斯市的太空梭上遇见父亲显然使他更为惊讶。一旁的克鲁泽队长只是微笑以对,沉着,冷静,这就是值得他信任的克鲁泽队长。
“问题在于那帮人竟然能开发出如此高性能的 MS,驾驶员的事无关紧要。说什么敌方剩余机体的驾驶员也是新人类,这种报告只会让稳健派提出无谓的反论。”
父亲这么说,所以阿斯兰站在这里,就联合军X系列机体的性能进行汇报。
“假若要你报告自己的朋友投靠了地球军,我想你心里也不好过吧?”
队长这么说,所以阿斯兰站在这里,强调着X系列远比ZAFT正在部署的次期主力机种ZGMF-515西古卓越。
可是,煌不是无关紧要,更不是污秽的叛徒。煌是为了保护胧,保护朋友而战,责问举枪的他是合情合理的。他又是为了保护什么?阿斯兰讨厌战争,可是母亲的死让他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
谎言是堕落的开始。胧曾告诉他们,white lie是为了背负原属于别人的痛苦,是可以被宽恕的。他没有说谎,但他现在是为了什么在隐瞒事实?阿斯兰不了解。那绝对不white,但可以为PLANT争取更有利的外交立场,至少在赫利奥波利斯事件上是这样。握住掌心的铃铛,阿斯兰觉得自己至少还可以相信父亲的一句话:
“我们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战。既然不战斗就无法保护,那么只能一战!”
健身房,射击场,机库,胧每天呆在这三处地方的时间总和超过十五小时,可以确认的平均睡眠时间少于每天三小时。面对这样的监视报告,娜塔尔·巴吉露露总算了解“天才”是怎么回事。因为在赫利奥波利斯的叛逃行为,胧实际上一直处于被半软禁的状态。作为驾驶员享受尉官待遇也好,软禁室也罢,总之她和煌现在各自独占一间单人宿舍。原则上,煌睡觉时她也必须在个人房间,她不能和煌同时待在机库,等等,让她驾机出击更是不可能的事。这种软禁更接近密切监视,是娜塔尔与胧达成的私下协定。大和姐弟的调整者身份实在是很敏感的问题,刺激到他们比刺激到舰上其他任何人后果更严重。说到底,弗拉达上尉独木难支,大天使号最低限度还需要煌那个水平的强大战力。
睡眠时间方面,作为弟弟的煌与常人无异。胧的解释是她基因变异,这是可信的。
战场常识、判断力与MS战表现方面,胧说她曾经以PLANT雇佣兵的个人身份参加联合与PLANT的诸多战事,包括世界树攻防战和恩底弥翁攻防战,还煞有介事地说那是奥布培养战力的方法。众人瞠目结舌时,少女淡然道:
“骗人的。”
当然是骗人的,蜜娜的这个提案被狮子大伯否了。
另一个解释是,她是奥布MS的设计师之一,远在联合成立之前就开始兼任样机的测试机师。考虑到她在赫利奥波利斯斩人时的干净利落,还有在阿尔忒弥斯进行胁持与谈判时的驾轻就熟,哪个解释更可信,值得商榷。还有那种对生存法则的把握,完全不属于来自和平国度的少女,应该是那样。
“这么说吧,各位怎么看待殉葬?宝贵的资源凝聚着生命的存在与价值。让活人为死人殉葬,让资源给死人陪葬,我不以为二者有何区别。”
听到这句话时,舰桥上只有穆一个人在错愕后露出了笑容。娜塔尔当时注意到了,在那两位和他们这些人之间,是觉悟的差距。就算是她自己,或许可以作出理智的选择,但绝想不到那样的选项:盗墓,而且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去尤尼乌斯7盗墓。那并不仅是调整者的伤疤,也是任何一个良知未泯的自然人的伤疤,所谓“自爆作战”谁都知道只是个说法。虽然,这种洁癖对军人而言是多余的。
如果说煌的能力只是让娜塔尔惊疑的话,胧的存在本身就令她恐惧:理智到冰点的肆无忌惮,加上无可阻挡的行动力。如果她高兴,是否会用微笑取得大天使号的控制权?如果她不高兴,是否会用那两把剑杀光舰上所有自然人?枪弹可不足以让她驯服。娜塔尔相信,曾这么想过的绝不止她一个。
“也是。尤尼乌斯7的表面可能遭受了核污染,反而是周围的联合军战舰多为PLANT常规武器所击毁,那上面的饮水应该比较安全。”其实太空中哪里没有辐射呢?大天使号并不缺少清除辐射污染的设备。胧以风轻云淡的语气继续椎击联合军众人的神经,“以生存的名义,探宝去吧……”
“谁能像你那样,没有泪腺的冷血怪物!”首先无法承受这种挑衅的却是煌。
“……煌,泪水是为了清洁角膜而存在的。没有泪腺,姐姐也会很困扰啊……”
“怪物”,是的,她是个怪物,在所有人眼中。所有人,包括舰桥里的这些人,包括她自己,包括煌。
少年的愤怒赶走了蛊惑的妖魔。
玛琉原以为自己算是很熟悉胧的人了,此时才发现她对那个独自离开舰桥的少女是如此陌生。
对于玛琉的疑问,往常一贯腼腆的栗发少年淡然答道:
“姐姐就是那样。”
陈述句,空荡荡,轻飘飘。在旁人听来,偏偏有一丝胧的腔调。
娜塔尔庆幸,有人帮他们给这些孩子打了预防针,否则会很麻烦。
胧动议失败。大天使号正三步一停地慢慢拾荒,可是事倍功半。每天的补给速度跟不上用水消耗,大天使号还在向胧标定的目的地靠近。娜塔尔知道那是必然,可当时她也不想过于伤害拉米亚斯上尉的舰长权威,反正坚持到“那里”的水还是有的。弗拉达上尉应该也知道,但他一样没说什么,只是又挑起了嘴角。
娜塔尔发现,她竟然丝毫不怀疑胧的断言:那里有水。
Stage 29 - Restrict
C.E. 02.02 13:10
“汉语?”鉴于与胧有关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测度,穆曾以为她醉酒时诵唱的诗文会属于某种失落的文明。
“东亚共和国三种官方语言之一。”娜塔尔的回答确定无疑。
“好像大多数人都没听出来?”玛琉其实代表了舰上的绝大多数人。
“这种语言很难学,基本上,只在汉族内部使用。我也听不懂很多,只能分辨出来。”
“只有那个‘汉族’使用,也能成为官方语言?”穆端起玻璃杯,嗅了嗅红茶,心旷神怡。他发誓,下次见到加尔西亚一定要问出这种红茶的产地,顺便再要套正经茶具。
“重组战争之前,汉族就占了地球人口的五分之一;战后,仍然是五分之一……”娜塔尔少尉皱眉,顿了顿,“我想说的是,跑题了。”
舰长室内,缥缈的茶雾瞬间凝固,另外两位已经进入午后茶会气氛的上尉立刻正襟危坐。
他们准备讨论的最后一个议题,是如何对待大天使号上的两个调整者。之前的处理决定是:隔离胧,监视煌。现在看来,对煌的监视可以取消,只要他的同学们还在舰上,他不太可能开走强袭跟着他姐姐逃跑。对胧的隔离,则完全要靠她合作。如果不是后来看见胧给手腕缠了绷带,他们真的会考虑没收那对能挡下子弹的双剑。可要胧完全解除武装,似乎仍然要靠她合作。与娜塔尔的私下合议,是少数对多数的妥协,也是多数对实力的妥协。
除了两个调整者,大天使号上还有四十三个自然人。整二十名地球联合军人员,包括战斗驾驶员一名,舰桥成员六名,工程兵八名,列兵五名。还有二十三名赫利奥波利斯的平民,其中二十人来自强袭带回的救生艇。有四个学生兵加入舰桥,其中充任通讯士的女孩是大西洋联邦的留学生。外务次官之女,这个身份很可能会给大天使号带来更早的救援。另外,所有人都知道,某MS驾驶员一见她就脸红。
从赫利奥波利斯,到阿尔忒弥斯,再到碎石圈,大天使号一路凄惶,终于暂时摆脱克鲁泽的阴影,得到片刻喘息,但一个曾因种种巧合而被遗忘的问题似乎暴露了:这里,有两个调整者。士兵们对调整者的敌视基本是出于对战友和敌人的划分,连续的战斗带来了熟悉和信任,即便隔阂未释,也不会影响战斗。抵达阿尔忒弥斯之前,除了那四个学生兵,平民们都不知道大和姐弟是调整者。而芙蕾在要塞卫星的揭秘,或者说出卖,带来的余波竟然出乎意料的小,那些自然人市民几乎全不在意。是的,赫利奥波利斯是奥布的卫星。奥布,调整者与自然人平等共处的和平之国。
反倒是那些士兵们,好像被提醒了。无论是在餐厅还是在机库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不知不觉中,大和姐弟正在被孤立。这不是什么问题,些许的警惕总是必要的。某不良上尉声称要建立“胧小姐后援队”、“胧小姐歌友会”这样的奇怪组织,则纯粹是私下的茶余玩笑罢了。
其实,坐在这里的三个人都有理由仇恨调整者。穆有多少队友死于调整者之手已不用去计算,据其本人供述,他所呆过的或大或小的飞行队里,有三支被消除番号了。玛琉的情况娜塔尔知道一点,她过去的驾驶员男友只留下了一根项链。娜塔尔呢,曾经的军人世家仅大半年间已是烟消云散。
至于其他士兵,又有谁不曾受苦于“愚人节危机”?仇恨与迁怒是两回事,但距离一般不太远,特别是在调整者与自然人之间划了一条分界线之后。理智的判断,军人的克制,人手不足,外在危机,逐渐熟识……巧合使大和姐弟摆脱了被妖魔化的境地。对他们的处置,也只能用“对待”这个词代替。
“顺其自然吧。”
一句话,一百个人说,就能有一百种味道。从玛琉·拉米亚斯口中脱出,只剩下杯中红茶似的温暖。对于这样的舰长大人,穆与娜塔尔无可奈何。除了指挥战斗的时候,很难指望她拿出什么威严了。
“那么会开完了?”穆向椅背靠倒,喝口红茶,缓缓道出积压已久的疑惑,“你们,有没有觉得胧小姐有哪里奇怪?不,我是说,不太自然。”
“你这么一说……”玛琉若有所悟,但始终抓不住那一丝似有还无。
娜塔尔略作思考,反问道:“你是说她几乎没有错误判断,还是说她的战斗能力?”
“娜塔尔,我可是在借重你们女人的直觉啊。”穆笑着准备起身续水。
“穆·拉·弗拉达上尉,请允许下官提醒您,我们三人今天的饮水配给已经满额了。”看着穆手中的茶壶,娜塔尔放下了杯子。如果说有什么比家传的威严更有魄力,莫过于娜塔尔·巴吉露露少尉的以身作则。为了表示姿态,玛琉也放下茶杯。
穆无奈地搁下茶壶,顺手端起玛琉的杯子,一口喝光。
“好茶啊……”
“可恶!这算什么命令?”
伊扎克把抢来的评议会电讯揉得稀烂,让伽伐尼号舰长塞尔曼觉得把这个先给最小的尼科尔看果然是正确的。
“为公主护驾?王子不在这里啊。”被迫半途放弃捕猎,迪亚克也说不上愉快。
在“染血的情人节”一周年纪念仪式前夕,PLANT的歌姬拉克丝·克莱茵乘银风号随追悼慰灵团前往尤尼乌斯7残骸。慰灵团在靠近碎石带前曾与地球军侦察舰接触,交涉并不愉快。为确保慰灵团安全,同样受命护航的还有距离较近的祐贵·李队,可谓兴师动众。
绕过阿尔忒弥斯,伽伐尼号直取通往月球的最速航线。当时,“长脚”留下的航迹相当诡异,简直就像是要一头栽向碎石圈。伽伐尼号不是纳斯卡级那样的高速舰,跟不上“长脚”。塞尔曼舰长并没有尾随追蹑,而是依据克鲁泽队长的判断,决定在前往大西洋联邦前线本部的航路上进行阻截。他们不知道“长脚”曾因推进器故障潜航检修,也不知道当时舰上的那些自然人是如何的惴惴不安。
击沉“长脚”成为正式任务,可优先等级低于护航。慰灵团名单上除了那位粉红色的公主殿下,还有各市的殉难者亲属和议员代表。相比在失去敌踪后坚持进行不确定的截击,保护活着的人显然重要一些,虽然后者的危险也是不确定的。地球联合的军舰专门等在尤尼乌斯7进行伏击的可能性很低,不过慰灵团一行实在有些招摇,尚未出发前,组团宣传就已是铺天盖地。
伊扎克双手按在航路图上相当不满。假若继续前进一天的话,遭遇“长脚”的可能性也会大得多,现在却要折向侧面的碎石带当保镖。胸中的怒火化为咒骂:
“克莱茵……见鬼,ZAFT又不是佣兵团。”
可ZAFT同时也算不上正规军。严格意义上,ZAFT是由志愿者构成的民兵组织,从属于评议会五个特化职能机构之一的国防委员会。另外还有四个委员会,分掌立法、司法、行政、外交。伽伐尼号接到的并不是国防委员会的指示,但最高评议会其他成员任意三人的联席手令也同样有效。伊萨莉亚·玖尔、塔德·艾尔斯曼、尤利·阿玛菲,强硬派、中立派、稳健派,伊扎克的母亲、迪亚克的父亲、尼科尔的父亲,这样家长会式的联名签字着实让人无力。上面反倒没看见当事人的父亲西格尔·克莱茵议长和亲家帕特里克·萨拉国防委员长的名字。
这个女人表情不错,可他喜欢更丰满些的。迪亚克翻过杂志一页,撇嘴道:“为避免引起地球军注意,要不要把伽伐尼号打扮一下?像个陪臣?”
“迪亚克……”尼科尔转头看看塞尔曼。大胡子舰长倒是表现出相当的气量,一言不发,大约是懒得和小孩子计较。
“先是朋友,现在是未婚妻,那家伙还真能给人添麻烦。”提到未婚妻,伊扎克平静下来,“就这样吧,偶尔让他欠份人情也不错。”
这时,通讯士再传急电:“1小时前,追悼慰灵团先遣舰‘银风号’失去信号,此前最后一次的反馈坐标是……”
“那是拉克丝小姐的船吧?”尼科尔此话一出,舰桥顿时哗然。
“喂喂,我们会很没面子的啊。”迪亚克把杂志甩到一边。册页在尼科尔面前漂浮着展开,让秀气的少年脸红。
C.E. 02.03 10:40
“自然人还是不能用啊。”穆无奈地从X105模拟机中钻出来。
“你个人缺乏这方面的基因罢了。”
胧以X系列驾驶舱的备用组件安装了两台模拟机,OS分别用X104和X105现有的。供模拟的数据从X104和强袭的战斗数据导入,更多的来自零式。几天和一年不具有可比性,而且,这艘战舰上经历过大规模战役的也只有穆的零式。
“调整者只是综合了自然人的一些基因,这种综合搭配自然人也是有可能先天拥有的。没有一个自然人能做到的事,调整者也做不到。”
“15G的G力,换成我就死定了。”
“正常调整者亦然。”胧头也不抬地继续调整模拟机的差分参数,如果能取得更优化的结果,立刻就可以用在强袭上。CPG(Certified Program Generator,合格程序生成器)只能排除不合格的参数与程序段,优化必须根据战情不断人工修正。
对方本人坦承自己不正常,穆也无话可说。吐血吐成那个样子,醉回酒,静休两天,照旧容光焕发,这样顽强的生命力,穆想得到的类比对象跟面前的美少女都完全不搭:蚯蚓、章鱼、蝾螈、蜥蜴……
地桩般的一大块飘了过来,掀起焊工面罩,露出满脸胡茬,是科杰罗大叔。
“胧,PS装甲接好了。”
一旁的X104虽已修理完毕,但在娜塔尔的坚持下,仍是那副管线毕露的丑样子。强袭却是直到现在都不曾受过什么伤,穆疑惑地望向科杰罗。
“胧小姐的设计。在驾驶舱周围再安装一层PS装甲,连上加在驾驶座后面的独立电池,只在舱盖被穿透时以应力开关瞬间启动。”
这是极具普及性的设计。PS装甲原是全机身展开的,耗电量非常大,在断电状态下又呈现出敌我皆识的灰色。而这种设计只保护关键部位,独立使用的话,无法从机体外观上判断机体是否用尽能量。平时不启动,又大大延长了作战时间。胧只是改良了固有技术的运用方法,可装甲就是那么回事,不被打中就用不上,被打中了能不能保命又是另一说。作为来自前线的老兵,穆和科杰罗都是清楚其中关窍的。
科杰罗又忘了他还握着焊枪,抱臂架在模拟机上差点硌着自己的脖子,别着头提议道:“命名吧,给这个设计。”
“懒。”
那是胧为了给X104追加保险系数进行的设计,她觉得这种初衷和投机取巧的理念都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X104呢?一战击坠三架克鲁泽手下的精英,还差两架就会成为Ace了,总该有个名字。”
穆说的,倒是胧在意的。把那个孩子从机库强拖上战场,初阵就痛失一臂,总让胧觉得亏欠了它。
“可以吗?”
“玛琉不记得这件事的样子……”穆搔骚头。
修正完最后一行对克鲁泽西古的模拟程式,存入两机共享的数据库,胧侧头仰望那个刚恢复健康的孩子。
“……Restrict。就叫Restrict,‘节制’。”
“节制身为调整者的你吗?”
穆和胧之间确实存在某种共鸣。
“调整者的我?算是吧。”
“优秀不需要节制啊。”穆只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从小就是这样,如果那时更优秀些的话……
对于穆的跑题,胧无责任继续扩大化:“优秀与幸福,是两个词。正因无节制的优秀,煌才会被拉壮丁吧?”
胧的语气中并无责问的意味,穆却只能糊弄过去。嘻嘻哈哈一阵独角戏,穆发觉在胧面前玩这套很无聊,也全无必要,加上科杰罗的旁观,更显傻气,便转移话题问道:“你们的父母为什么会让你们成为调整者呢?55年前后可没有几个初代调整者诞生。”
“包括你我在内,大天使号全舰的存亡皆仰赖煌,惟有煌的生命是握在他自己手里。”这似乎是胧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若有一天,我那个笨弟弟向二位请教这种问题,请代我这么答他。”
科杰罗对于“仰赖”这个说法并无异议,他很清楚每个人都是干什么的。能在四架MS围攻下成功保护战舰,并毫发无伤地返回,这就是守护神一般值得仰赖的力量。
“你自己去说吧。”
“如果他问我。总之,拜托你们了。”
“我们?”穆有点意外。
“你们最可靠。”
一刻钟后,强袭和几架Mistral返回大天使号,娜塔尔刚带着煌他们去核实胧所预测的卫星残骸所在。Mistral拥有MA的编号MAW-01,也配有两门40毫米口径火神炮,可微不足道的武装并不足以对正规MS武装造成什么威胁,反倒是两条机械臂使之成为性价比颇高的机动工作囊。前两天的拾荒队还多多少少带回些东西,今天却是双手空空迅速返回。显然,胧算中了。
摘下头盔,没有谁的脸上保留了一点血色。米丽雅莉亚靠在多尔怀里泪痕栅闌,晕厥的芙蕾是被塞伊从工作囊里抱出来的。
是尤尼乌斯7的风景比预想中更别致?还是这些热血少年比感觉中要脆弱?胧不知道。连她眼中最有铁娘子前途的娜塔尔都没心思去管理这些人,放任学生志愿兵和那几位士官东倒西歪,看来是否见惯死人确实可以成为有效的分类法之一。
煌躲在驾驶舱里,没出来。
胧给人的印象是极端蔑视常规的那种,却给机体起了这样的名字,也无怪乎舰桥众人难以接受。
“舰长,如果许可,请允许我们进行登记。”娜塔尔催促道。
“啊,是的。X104,命名Restrict(节制)。”
玛琉再次召集大家,是为了确定取水地点的事情。
“用那里的水?认真的吗?”煌无法相信那种提案真的会被采用。
娜塔尔机械地摆出了事实:“那里冻结着近一亿吨的水。”
“可,可是……娜塔尔小姐也看到了吧?那是数十万人安息的地方啊!那样还……”尤尼乌斯7对于调整者而言无疑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只在那里找到了水源。”玛琉陈述了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说话时,她先看着煌,随后把目光转向胧,后者还是以那种特有的似笑非笑回应她。玛琉知道自己是个不称职的舰长,但她仍然是这艘船的舰长。
“并没有谁欢呼‘水!找到水了!’”穆扶着舰长席靠背摊手道,“可以的话,没人想踏足那里。可这是不得已!我们还活着,所以,必须活下去!”
胧再次审视红外探测装置,好像没发现附近有热源,应该算是安全的。碎石带的环境与前几天赫利奥波利斯残骸处类似,各类探测装置普遍被屏蔽,有效侦测半径很小。于是她又向众人的神经回路投下一枚小炸弹:
“请允许我随队离舰,此处有我和煌必须吊唁的亲友。”
吊唁这么无聊的事,胧当然没兴趣。肉体被珍视的唯一理由就是寄宿灵魂,失去灵魂的就是尸体,加以保鲜也不过是有机物加无机物,别无其他。什么安息之所?灵魂是不能脱离肉体存在的。但打着蕾诺亚阿姨的旗号放放风、看看景,倒也不错。更重要的是,连续几天不接触MS会影响她的手感与实机操作水平。片刻的陌生窒碍,在战场上就是生死之分。
断口参差的半截轴心塔,近百分之七十的面积被冻结的怒涛覆盖的陆地,大片田园,几处零星农舍,一切颜色都被惨白主宰。气压急剧降低时,水面或生物体表的水瞬间蒸腾,又立刻在绝对零度下凝固成冰。望不到边的麦子挺直如白色的枪林,本该织起卫星外壁结构的几根高张力支撑弦与少许自我修复玻璃四散摇曳。这样的奇景,以后还有机会见到吧?胧从不认为与人有关的事情会是单一的偶然,历史总在不断重复。
米丽雅莉亚刚才抛出的满捧彩花在失去大气的星体上空飘飞。这些纸折的祭物是学生们代替鲜花的心意,男生都要和女生学,难民中的一个小女孩也有帮忙叠。芙蕾折的最多,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到卫星残骸上来了。全舰所有人都在默哀祈祷吧?除了安抚所谓的良心之外,胧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死,则寂,则空。
大天使号,还会继续与ZAFT作战。离开这里,那些难民仇视的照样是令他们痛失家园、背井离乡的调整者,而不是这些建造军舰却保护了他们的联合军,更不会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胧·大和或是隆德·蜜纳·萨哈克。
几架Mistral忙碌地采凿冰块,节制与强袭在一旁哨戒巡守,偶尔也帮帮手。毕竟,勘探作业才是MS最初的功用。娜塔尔搭乘节制进行调度。
“难以圈养的不驯牲畜,必须杀一儆百,是吧?”
粮食就是饲料,生产饲料是饲主的特权,被饲养并提供奶、肉、皮、骨是牲畜的义务。堪称卑屈的比喻,让靠坐在驾驶席右侧的娜塔尔直起鸡皮疙瘩。胧的问话不着边际,娜塔尔却隐隐把握到她在说什么。
“那是PLANT发动的自爆攻击。”标准的联合军官方答案。干涩的语音,连娜塔尔自己都听得出来。
胧似乎没听见娜塔尔的回应,继续自言自语:“尤尼乌斯7只是PLANT一百二十颗卫星中的一颗。24万多人死了,对PLANT而言有多痛?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如果有72千克,则其一百二十分之一不过600克。从这72千克中割去六百克,怎么割?一只手?一只脚?放半升鲜血?剥掉表皮层?正常人,会很痛。”
“那是PLANT发动的自爆攻击。”
“威慑作为战略手段必须慎用,否则会使战争走向失控。屠杀可令敌人胆寒,也可使对方起心玉碎。调整者却是连牲畜都当不下去,退路全无才奋起抗战,怎会因畏惧而投降?错误的决策无人为之负责,反而文过饰非。有过不罚,如此军法,留之何益?”
“那是PLANT发动的自爆攻击。”娜塔尔·巴吉露露少尉再也受不了狭小驾驶舱中的压抑,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继续在阿尔忒弥斯的话题啊。律令不能取代决策,就是因为两者之间存在距离。忠诚与军法不是军人逃避责任的途径。”
这句话,娜塔尔没听明白。不过她听得出来,头盔下,少女又在微笑。
警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有一架强行侦查型GINN在附近游弋,发现了作业中的Mistral,刚被强袭用光束步枪击坠。
“一下就杀了两个人,呵呵。”
来到出事点,却没看见强袭。胧将镜头定在胸口被开了个大洞的独眼巨人身上,荧屏上跳出一段编码:ZGMF-LRR704B。那是长距离强行侦查复座型GINN,虽然母舰离这里很可能还相当远,且碎石带内电波不畅,应该无法对GINN进行实时信号定位,但不知道对方下一次由母舰发出的定时通讯是什么时候。得不到回馈,他们自然会派出援兵。看来,要随时准备逃跑了。
“你可以把OS改成适合自然人的吗?”巴吉露露猜测,奥布的MS如果要量产化,也必然是给自然人使用的,而现在看来奥布开发MS的时间比联合早得多。
“当然。”
“那为什么不让弗拉达上尉去驾驶强袭?你弟弟也不想杀人吧?”
“之后呢?我们便是无用的调整者,危险的调整者……煌就连杀人的机会也没有了。这个问题,玛琉也问过,穆就不会问。”胧的坦诚总让娜塔尔难以接受。
大天使号再度传讯:强袭拖了一艘救生艇独自返舰,命令节制加强警戒。
“节制明白。”
胧突然想起前世动画中的一幕,煌就是在这里救起了他的公主吧?真是宿命的相逢啊。
切割工作已进行得差不多了,搬运还在继续,化冰、滤净什么的,就是旅途中的工作了。几架Mistral都小心地没碰那些冻着尸体的冰域,至于建筑碎片、水管钢缆什么的就无法避免了。胧在显示器上放大了一个搬运中的巨大冰块,里面有张三口之家的挂壁合影,父母和女儿都笑得很甜,背景是绿树、白云、蓝天,非常和睦温馨。可能距离远了点,虽然角度上正迎着太阳,看上去仍有些灰暗模糊。
胧不断在几个观察窗之间高速切换。除了飘荡着的断垣碎片之外,娜塔尔没发现什么,只被闪得眼花缭乱。
“我在节制的模拟机上安装了辅助AI,配上特制的头盔,你可以让穆和那个叫芙蕾的女孩试试。”
娜塔尔注意到,胧竟已按下了近距全频通讯。
“娜塔尔,刚才那个,好像是ZAFT的救生艇。你说,谁……”话音未落,胧一拉操纵杆,节制手上的枪刀轮转掷出,直向推着冰块的Mistral斩去。
“小心!”
“尼科尔!”
娜塔尔还来不及惊讶,身体便被G力猛地压平,通讯器中传出两声意外的叫喊。正前方一个虚影瞬间着色,在屏幕上迅速放大。
X207迅雷!奇袭!
迅雷及时回护,以按钮启动PS装甲却还是慢了一步,攻盾“三犄”还是被枪刀斩断,半截刀刃嵌入机腹,电花四射。可节制已紧随逼上,右刀断头,左手再度握住刀柄,激活光束,转身一带使迅雷双腿齐根分家,一脚踢上迅雷又反向射出。
“潜入大天使号?还是要包围我?”胧手下留情了,但她不知道克鲁泽队是否会轻易放过她,此前她可是已经杀了三个人。
“可恶!”绝对称不上友好的回讯,来自从大块残骸后闪出的X102决斗。X103暴风也以收束火线步枪致以问候。
“不开推进器,全凭AMBAC机动靠近至此,值得嘉许。”节制直向暴风冲去。阿斯兰的圣盾没出现,娜塔尔在旁边拉开了枪栓,胧知道是没什么好谈的了:“请让我各个击破吧。”
“迪亚克,掩护!”
明知是饵,伊扎克也只能吞下去。那边两架MA正用可怜的火力蹂躏迅雷的PS装甲,虽然暂时没什么威胁,但如果持续攻击下去就会重蹈他的覆辙,万一击中下腹的断口也难保不会威胁到驾驶舱。要不是在赫利奥波利斯那台该死的裸机毁了他的光束步枪,他完全可以两枪把碍眼的苍蝇干掉。失衡的迅雷正开动背部推进器向这伊扎克这边以不规则的曲线飞来,决斗用火神炮逼走了MA,拽上迅雷就向碎石带外飞。“长脚”的火炮口已经抬起。
“伊扎克,快点!暴风不能近战!”
节制追逼下的暴风只能颜面全失地反身逃窜。暴风欺负对方没有远程火力,围着几处残骸乱转,可除了偶尔扭头用火神炮将对方逼远,两门重火力炮和肩部的导弹荚舱都找不到机会锁定目标。裸机意外地没有动用那可怕的加速能力,否则,在这种环境下,迪亚克觉得自己早就该被分尸了。但并不以机动性见长的暴风也无力甩开对方,只能先尽量远离“长脚”的炮口再说。
“撑着,我马上回来干掉她。”
“快!火神炮打光了,不开玩笑。”
“啰嗦!”伊扎克把迅雷残机甩到一边,转身向缠斗的两机追去。
“伊扎克,她不想杀我们的,但也要小心。”发出定位讯息后,迅雷关闭引擎进入静默状态,等待救援。
暴风左臂不巧被残舰突出部挂了一下,迪亚克顺势借力回转,瞄准时却发现对方在斜下方角度。还是来不及锁定开火,他只能让暴风蹬一下残舰向斜上方冲去。不断的转向、加速令迪亚克眼前好像罩上了片片黑纱,可那台裸机一定还举着两把与MS身长相当的斩舰刀追在背后。急促的雷达警报和不断闪烁的舱顶灯告诉他,就在背后。
“迪亚克,不要背对我,这边来!”伊扎克大叫着追去。
极限了,迪亚克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失速眩晕。撞死在废矿上就太难看了,他索性调转机身火力全开。
一片爆炸,白色淹没一切。
“威萨利乌斯号按通告时间准时出发,乘员请速从12号舱门登舰。”
在军港闸门前看见父亲的身影,阿斯兰大吃一惊,他不是会为儿子送行的人。昨天的通告中,威萨利乌斯号提前35小时出发;新闻里,去尤尼乌斯7为追悼仪式做准备的先遣视察船“银风号”,音讯断绝了,而那是拉克丝往返PLANT诸卫星间的座舰。三者之间的关系……
“阿斯兰,”阿斯兰本准备像往常一样敬礼飘过,帕特里克却叫住了他,“拉克丝小姐的事听说了吧。”
撑住闸门边缘,反身落定,磁化的军靴底自然吸住了闸道甲板,阿斯兰向父亲身边走去。
“是的。”阿斯兰与一旁的茵蒂雅小姐彼此点头致意,转向白衣军官问道:“但是,队长,难道威萨利乌斯号是为了……?”
劳微笑:“喂喂,你这个男人还真无情啊。我们当然是要去寻找她的下落。”
“可是,又不见得是出了什么事,况且又是民用船。”
“不,之前去搜索的祐贵·李队侦察型GINN也一去不返。伽伐尼号也派出那三架联合的MS,到现在还没有回音。”帕特里克的话,令阿斯兰与茵蒂雅表情都是一沉。
劳简洁地解释道:“尤尼乌斯7受地球引力影响,已处于碎石带中。那可是个麻烦的位置……”
阿斯兰当然清楚,那里离地球太近了。他不认为地球军会专门等在那里袭击民用船,可是……
“伽伐尼号在阿尔忒弥斯跟丢了‘长脚’,是顺路过去的。”劳所暗示的,无疑是合理的推测。
帕特里克对沉思中的阿斯兰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拉克丝和你之间的婚约,全PLANT都知道。因此,你所在的克鲁泽队不能继续在这时休假。”
“但是……”阿斯兰小声转头向劳,他不觉得这可以成为中断其它队员休假的理由,队长却只是微笑以对。
帕特里克已然转身,临走又留下一句话:“她是位偶像。拜托了,克鲁泽,阿斯兰。”
茵蒂雅小姐躬身行礼,做拜托之意,也随后离开,淡紫色的长发垂顺如瀑。
“是希望我们像英雄般把她救回来吗?”又是政治,登舰途中的阿斯兰略带厌倦。
“倒不如说,希望我们哭着抱回她的遗骸。”身旁的队长如是说。
阿斯兰心中一突。总以客观到没有温度的语言直指真相,两个人太像了。阿斯兰早已明白,这样的人才是最可信赖的,任何虚伪在他们面前都是如此无力。虽然,这种冷酷他到现在还不能完全适应。
“无论如何,你不一同前往就不好交待了,萨拉委员长这样认为。”
“那,茵蒂雅……”
“当然是交待一些关于X系列零组件的事,另外就是拜托我们照顾尼科尔。”
G兵器X系列的资料传回PLANT后,刚刚合并的阿西莫夫、克拉克、海莱因三大设计局立刻开始投入对新技术的吸收。最高评议会成员中,主管军工生产的是尤利·阿玛菲。茵蒂雅作为父亲的秘书,来这里是为了与劳交接装备。除了刚离开工厂的PS装甲、光束步枪等X系列备用组件,一并移交的还有Assault Shroud(突击护甲)。那是为GINN和西古设计的MS追加装甲,可以完善对关节部位的防护,但主要功能是增强火力和在太空中的机动性。目前还在实验中,委托克鲁泽队在回程时试用。
“刚才阿玛菲小姐提到,因强调材料均匀,PS装甲只能在微重力环境下精制,这对PLANT而言实在是很有利的条件啊。只要利用太阳能,这种装甲甚至可以大规模装备到要塞表面。阿斯兰,你觉得怎样?”
“可是,队长,PS装甲对光束武器的防御力太弱了。而且,在‘长脚’装备的那种阳电子炮下,什么样的装甲都没用。”
“呵呵,是啊。”劳好像放弃了他的思路。
阿斯兰觉得队长一定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因为那个人也是这种习惯。
如果孩子有捡弃猫的习惯,家长就会很头疼。胧和玛琉谈论这个的时候,后者只觉得少女那种小大人的样子难得的有趣。现在,她不得不和穆相对叹气,像家长一样。强袭,或者说是煌,又捡回了一个救生艇,这次是PLANT的三角形单人舱。
“要打开了。”克罗杰大叔启动了连接到救生艇上的解码器,待命的士兵们同时举枪。刚离开工作囊的米丽雅莉亚躲在多尔和塞伊背后,对救生舱内的人也相当好奇。
“哈啰,哈啰,拉克丝。”
舱门掀起,随着蠢蠢的电子音,一个粉红色的球形体扑扇着不知是双耳还是翅膀的部件飞了出来。晃晃悠悠,垒球大小的机器宠物险些迎面撞上煌的脸庞,被他侧头避过。
纤巧的身影映入煌的眼帘,粉红色的长发与礼服裙摆飘荡宛如叠浪。女孩用与面容同样娇嫩的声音说道:
“谢谢,辛苦各位了。”
其他人这才转回被机器宠物牵走的目光,惊讶地注视着那绮丽的少女如天使降临,晨风般清新的笑容,令人见而忘忧。MV中的偶像突然出现,煌不禁眨了眨眼睛。
“啊呀?……啊呀呀?”
飘过人群中间,大概是没有太空行走的经验,少女试图转身,但还是随着惯性继续飘走。“啪嗒”一声,那边的机器宠物已经撞到机库墙壁反弹回来了。
煌赶忙抓住少女手腕,柔若无骨的细软隔着马蹄袖仍显温腻。
“谢谢。”
“啊,不……”
被那清泉般可人的蓝眸凝视着,煌突然发觉他们贴得好近。
少女微笑着垂眼,稍稍错开目光,注意到仍牵着她手腕的那只臂膀上的制服徽章。
“啊呀……这不是ZAFT的船?”
鸦雀无声。
就在穆想要抚额长叹时,机库广播中传来芙蕾惊慌失调的声音:
“MS!ZAFT的MS!……啊,是。X207迅雷……击破!”
机库众人还为来得及做出反应,芙蕾已带上哭音:“暴风!决斗!上尉,上尉!快来舰桥啊!”
拉米亚斯上尉喊了声“一级战备”就带着外村直奔通往舰桥的走道,弗拉达上尉则就近登上零式。克罗杰·马德克上士扯起嗓子大吼,机库中的十几个人忙碌地搬开救生艇和冰块等加紧给强袭与零式清道。
煌想立刻进入驾驶舱开启强袭,蹬腿飘起却拖着仍被他扯住的少女。一片嘈杂中,煌把少女推到机库与住宿区之间的通道内,让她不要乱走。煌又转回机库,进入强袭驾驶舱内,扣好保险带,戴上头盔,锁死颈部双重拉链,还未合拢面罩、关上舱门就接到拉米亚斯舰长不得出击的命令。
“弗拉达上尉已经出击了,不会有问题。”玛琉安抚道。
可她话音未落,强袭的通讯器中传来舰桥内清晰的报告:
“节制,失去信号!”
“啊!”
哀号震荡在机库中,丧讯将所有人定在当场。
舰长席上,僵硬的手指枯枝般颤抖。
纯白色的灯光下,少女背靠纯白色的通道侧壁,双手捧着球形的机械宠物,不知该为谁祈祷。
注1:X104设定改自
http://bbs.cnmsl.net/content.asp ... sid=14&cscrol=1
注2:茵蒂雅设定改自
http://bbs.cnmsl.net/content.asp?bbsid=14&topicid=93617